消逝的飛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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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荷薰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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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伊達組、和泉守兼定、明石國行、小夜左文字等刀劍男士
*CP為和泉守兼定X伊達羽
*些許血腥有
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,於是抬眸望著天空,平靜的雙眸映出蔚藍,彷彿那人的雙眼就鑲嵌在其中。
思及此她摸了摸雙眼,笑了一聲,要是真能如此就好了。
「……御前。」
燭台切光忠的聲音微弱帶著濃厚的悲傷,高大的身影半跪在她身後融入了陰影,宛如蟄伏的黑豹,充滿力量卻又讓人想征服他。
「你也算是代替了我那無緣相見的兄長,聽說相由心生,想必兄長與你的樣貌相差無幾。」聲音平淡清冷,擁有女性獨特的婉約:「不用悲傷,我本不該出生於世,這些日子算是佔了小便宜吧。」
轉身捧起光忠的臉龐,手指撫過低眉順目,輪廓俊美的令人目眩神迷,可她的心臟卻沒有激烈的跳動,或許是那雙眼的顏色不符她心意。
她喜歡的,是天空那樣廣闊朝氣,閃閃發亮的眼睛。
「不用難過,光忠。」她又說了一次。
我只是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提早完成任務罷了。
***
時間回溯到兩天前──
「嗯?這是惡作劇嗎?」
「怎麼了?」
湛藍的眼眸看著自己的主上,對方漆黑的瞳孔也望向自己,然後是熟悉的溫暖聲嗓。
「收到命令,上面竟然說要讓刀劍男士們體驗現世生活之類的……嗯……小兼定,麻煩你去通知大家集合好嗎?」
他雖然疑惑卻也沒多問,只是放下手邊尚未整理好的文件去做集合的動作,十分鐘後偌大的廳室擠滿了人,而自己所重視的主上則緩步走到上座的位子坐下。
美麗的女主人姿態優雅的順了順胸前的髮,溫婉的聲音傳進每個人的耳朵:「接到最新任務,需要收集過去的生活以及文化資料,建立一份屬於那個時代的相關文檔,要求刀劍男士們前往21世紀體驗當時的生活。」
果不其然,話音剛落便是一片譁然,他自然也因為感到有趣而和堀川國廣交談起來,直到所有的交談聲轉小時已是二十分鐘後的事,在那期間內上座的主上只是微笑,沒有發表任何意見。
「這個任務是週期性循環,直到時空政府認為情報都已收集完畢才停止,此次輪到我們這個本丸開始收集宮城和東京的任務,因此先用抽籤決定誰要前往吧,抽六人剛好湊成一個部隊。」
原來是這麼回事啊,也難怪主上會那麼驚訝了,作為討伐歷史修正主義者的刀劍竟然還要做這種事,想想都覺得荒謬,可是卻很有趣。
使他們離人類更近一步。
恍神間漫天雪白從天而降,審神者將手中堆疊的紙片猛然往上一拋,這才造就室內仿若下雪的奇觀,接著纖細的手臂隨意抓選六張紙片,輕柔的聲音蔓延在陡然安靜的廳室。
「大俱利伽羅、燭台切光忠、小夜左文字、鶴丸國永、明石國行、和泉守兼定。」柔嫩的嘴角優雅勾起:「恭喜你們,這算是公然放假呢,好好玩吧。」
花瓣似的嘴唇總能吐露出犀利的語句,就像要拯救墜崖的人,那隻手卻用力的連同指甲掐進肉裡,痛得別人不知該不該放手。
此話一出,抱怨羨慕聲四起,紛紛將苗頭指向被點名的六人,和泉守兼定敷衍般的應付四周的祝福亦或拌嘴,瞇起眼盯著上座的審神者。
長久相處,他了解她毫不含糊且認真的性格,總能用柔弱的外表欺騙敵人,殊不知裡面包裹著銳刺,每一次任務她都嚴肅以待,任務簡牘或是白紙總是光明磊落的與他們同享,唯獨這次口頭述說,還轉開了焦點……
種種跡象讓他不得不開始懷疑,莫非……
「主上,可否拜見一下此次任務簡牘呢?等等需要寫成副本。」
「不勞你掛心,方才集合前有空我已經順手寫好了,謝謝你。」
嘖,難怪讓他先去集合大家,以前明明他後腳出她前腳便跟進,這次卻慢了許多。
「是嘛,我想起來剛剛文件都沒整理完,等等我再去複查一遍吧。」他微笑。
「……小兼定,你忘了今天你當值馬廄嗎?」
「那是早上的事喔,下午輪到一期一振了。」
明明笑臉相迎,他卻感受到顫慄,只得硬著頭皮續道:「其實,這次任務主上也要跟著去的吧?」
「……」
審神者漂亮的鳳眸蘊含銳氣,唰拉一聲打開隨身摺扇遮住一半的臉龐,大廳剎那間安靜,和泉守兼定吞了口口水,聲音異常清晰。
「原來是這樣的嗎,主上也要跟去啊?」說話的是燭台切光忠,他面帶微笑,用聽不出情緒的聲音說:「想蒙混過關而不跟著前往現世可是不行的啊,羽御前。」
不知道燭台切光忠說這些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,但尾句的稱呼讓審神者顫了一下,眼眸微瞇看著自家刀劍,最後敗下陣。
「真是瞞不過你們,呵呵。」
和泉守兼定覺得有些不公平,那兩聲笑陰森入骨,卻是衝著他來,明明是燭台切那傢伙!
「想不到主上也是同道中人呢,這麼麻煩的事,委託他人吧,主上就和我一起留在本丸……」
明石國行懶洋洋的聲音還沒說完,所有人一致瞪著他,說道--
「就只有你這傢伙絕對不行!」
對方那張錯愕又委屈的臉,和泉守兼定覺得自己一輩子都忘不了。
***
「大家好,我是來自宮城的伊達羽,接下來的實習請多多指教。」
「大家好,這邊同樣是來自宮城的燭台切光忠,請多多指教。」
在光忠介紹完後我瞥了眼面前的人群,大家卻都沒什麼反應,看來未來科技果然可靠,竟都無人對光忠的名字有任何意見。
真想知道在他們腦海中,光忠的名字成了什麼。
「好咧,他們就是從東北警視廳調來東京的伊達警官和燭台切警官,既然都介紹過了大家就都回位子上去吧,大野!」
「是!」
「都你單位上的,領過去。」課長說完便離開辦公室。
「是!跟我來吧,你們的位子在這。」目送課長離去後,大野突然露出諂媚的笑容對著我說道:「小羽剛來這裡肯定不熟悉,就坐我旁邊吧,我會好好教導的,有什麼問題儘管問!」
我看著遠處相隔甚遠的兩個空位,抱住一邊光忠的手臂,微笑:「課長說過我和光忠的位子是排在一起的,可是我看並沒有相連的位子,難道是在別的地方嗎?」
大野有些掛不住臉,似乎不知道課長有這齣安排,他看著光忠閃過不屑又忌妒的眼神,勉強扯出笑臉:「是、是嗎?哎呀都怪我沒事先向課長問清楚,沒關係我馬上喬好,小事情!」語畢他便板著一張臉,大吼道:「春日,你把位子搬過去,動作快!」
名叫春日的警官臉上充滿著不悅,卻不敢忤逆上司,不多時便有了兩個相連的座位,期間我饒有興趣的看向光忠,小聲說道:「兄長那時也有這種作威作福的家臣嗎?」
由於光忠抽中的身分和我一樣是警官,體檢首要條件就是視力不能低於規定值,我想這對光忠是個福音,來到現世後他臉上曾有的傷疤全都不見了,就連看不見的獨眼也能重新視物,本就俊美的容顏顯的對稱,更加耀眼奪人,此刻他便用那張足以迷倒任何女人的臉蛋,微微瞇起雙眸,笑道:「自然是有的,不論哪個時代,人類總是這麼多采多姿。」
「是嗎?」我揶揄:「警官生活第四周,從宮城到東京,我們的燭台切光忠沾惹上多少花花草草,也算是多采多姿呢。」
「羽御……」意識到稱呼,他連忙改口,尷尬道:「也許該問一下政宗公吧,這張臉是怎麼回事呢。」
從未聽聞光忠的臉還與兄長有關,正要詢問,大野卻笑著讓我們過去位子上,不得已中斷話題我有些不悅,卻也只能依言過去坐下。
「你們好,我是七瀨友澄。」
「松本優。」
「佐佐木仁。」
「藤井菜菜子。」
「……春日守。」
「我是大野英次組長!」
「……好的。燭台切光忠。」
「伊達羽。」
除了被調離位子的春日口氣不佳外,態度最友好的便是首先發話的七瀨,只見她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,對著大野嘲笑:「伊達妳千萬不要把組長當一回事,這傢伙處於萬年發情期,所有女人都是他的目標,不過這次某人可要失望了,燭台切分明就是正主。」
大野被對面如玫瑰艷麗卻帶刺的女人氣得臉色發青,「管好自己的嘴,吵死了!」
七瀨做出一副酸溜溜的樣子說道:「想當初我和菜菜子剛進來,組長也是這樣溫柔,怎麼才沒幾年就露出本性呢?」
「那也是要看對象好不好,像妳這樣能面不改色將男人的精氣吸食乾淨的魔女,誰敢靠近啊!」
「喔呀,我就當在誇獎我囉,呵呵。」
似乎是想起什麼經歷,大野聽見那兩聲笑便毛骨悚然,開啟電腦假裝忙碌。
七瀨笑了一會又興致高昂的轉向了我們這邊:「吶吶,聽說法醫部門那裡也轉進了一個新人,同樣是宮城來的,你們認識嗎?」
「為什麼妳會那麼清楚人事調動……」
「閉嘴,不是問你。」
「……」大野摀住了被踢的小腿骨,痛到說不出話。
我看著這兩人覺得好笑,「認識的,我們三人從小就是青梅竹馬,從有記憶以來就在一起了。」
倒也不是假話,他們和我可是從「出生」起就在一起了呢。
「唉~伊達妳可真好啊,有兩個極品青梅竹馬,每天多養眼啊!」七瀨毫不保留用羨慕的眼神看著我:「也分我一個吧!」
「……別答應,會死的。」
一直沒有出聲的佐佐木用極其細微的聲音說著,若不是他就坐在旁邊,我還聽不見。
聞言我認真思考了會,然後兩手一攤:「妳去問問本人吧,這種事我可不能幫他們回答。」
光忠簡直像是套好的一樣,微笑接口:「不好意思,我心裡已經有重要的人了。」
七瀨:「……」
***
雖說我和光忠是基層警員,但並不是真正從宮城調來東京,而算是見習,因此下班時間非常規律,就算有突發性狀況也輪不到我們這些宮城人插手,所處的小組更是行政作業中最悠閒的單位,因此才能在上班時間閒聊。
「光忠,那我先去接小夜還有鶴丸,你也別忙太久,趕緊回家。」
我換下制服重新回到辦公室,看著仍坐在電腦前的光忠提醒,真搞不懂他為什麼這麼堅持留下來。
「好的,羽,回家小心。」
「啊啊你們小倆口可以一起走嗎,幹嘛留一個在這邊啊!」
負責留守的大野煩躁的盯著我們,我留給光忠安心的微笑後看也不看他轉身就走,然後就聽見了松本勸解的聲音。
「組長,比起人家,我們單身的人時間比較多是正常的啊,拿來好好認真工作不好嗎?」
「……優,你今天也留下來值勤。」
……這個小組果然有夠閒的。
***
「小夜,回家了喔。」
「……主。」小夜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後,慌忙改口:「母、母親大人!」
我甩了甩手上的車鑰匙,嘆氣:「果然讓你來讀這邊的學校有些遠了,開車過來竟然要半小時。」,接著摸了摸小夜的頭:「今天過得怎麼樣?有沒有被欺負?」
「沒有,可是我肚子餓了。」海藍的大眼楚楚可憐的看著我,明明小夜這孩子的眼睛是死魚眼,為什麼怎麼看怎麼可愛呢。
「啊啦,您就是小夜的母親吧。」被晾在一旁的老師抓準機會插話:「關於您所提問的問題,請完全不用擔心,小夜這孩子乖巧文靜,即使初來乍到也和大家相處得很好呢。」
「是嘛,那就好了。」我緊緊牽住小夜背在後面的手,順帶順了他的頭髮:「這孩子從小就太安靜,又很怕生,我一直很擔心搬家到東京後他會很不適應,如今看來是不用擔心了,謝謝老師,那我先帶小夜走了。」
「嗯嗯,真的完全不用擔心的喔,請放心將孩子交給我們。」老師蹲下身子握住小夜的手,微笑道:「小夜,回家要小心喔,要聽媽媽的話,知道嗎?」
「……是。」
我不著痕跡的拉過小夜,瞥了瞥那纖細手腕上的紅痕:「我們走了。」
帶著小夜飛快回到車上,我開了空調吐出一口濁氣,還好有忍住,不然差點想揍那女人一拳,實在太令人噁心了。
「主,已經決定怎麼處理了嗎?」
「嗯……等等我就通知光忠讓他處理,他還在局裡。」我揉了自己的眉心,覺得有什麼不對,意識過來後睜大眼睛看著小夜:「等等,你是什麼意思?」
小夜的眼睛有著茫然:「不是因為知道了這種情況,而派我調查嗎?」
「!」我一拳砸在方向盤上,難得激動一回大吼:「我怎麼可能將重要的家人送來會對學童施暴的鬼地方!要是早知道我就自己來逮捕了,這種事還要潛入?!小夜你腦袋到底怎麼回事!」
我一把掀開他的上衣和袖子,上面青一塊紫一塊,造成的傷口從父母的角度看來會認為是孩童遊玩時不小心造成的,卻瞞不過我,分明是用鈍器重擊而成的瘀血,而且表面工夫做這麼好,那老師肯定施虐很多年了。
就連轉學生的小夜,也敢這麼肆無忌憚的虐待啊,已經噁心到藏不住醜陋的慾望嗎?
小夜被我吼得怔愣,好半晌都還回不過神,我用自己的能力治癒他身上的傷口後,沉著臉坐正發動車子:「算了,等等再好好教育你,還要去接鶴丸,坐好了。」
一路上我除了打電話通知光忠這件事外,再也沒說話過,車內氣氛一直很沉重,直到轉幾個彎到達某所大學的門口後,看到了某個景象更讓我心情陰沉。
好幾個女孩子在校門口圍繞著一名白髮的秀美青年,尖叫聲不斷,青年游刃有餘的周旋其中,直到看見搖下車窗盯著他的我後,立刻掙脫開自己周身那些花蝴蝶,朝我這邊飛奔。
「羽~妳怎麼現在才來接……」
「我看你玩得很開心嘛,自己打車回家,記住十點門禁。」
「嗚啊啊等等啊!別走!」
大概在鶴丸追了幾個路口後,我找準了能停車的地方停下等人,幾分鐘後看見白色青年氣喘吁吁地追上來,汗如雨下,出眾的外表十分引人側目,尤其是那快哭出來的表情真的相當惹人憐愛。
「主上,妳真的太過分了啊,我都快累死了!」
我看著倒在後座虛脫的某人,涼涼說道:「果然這個年代太和平了啊,才跑沒多久就喘成這樣,鶴丸,莫不是你的刀也鈍了,不能再為我出力?」
「話不是這樣說的,怎麼感覺今天的主上特別暴躁。」總算恢復的鶴丸抹了把汗水:「我也不是整天都在玩,雖然大學生這工作真的很好玩又輕鬆沒錯啦,但我也是有在做事的啊。」
「是嗎?剛剛那景象我在宮城不曉得看過幾次了。」我不耐的踩下油門:「回家吃飯,小夜餓很久了。」
「哎呀呀,差點跌倒。」穩住身子的鶴丸探頭過來,笑瞇瞇問:「今天過得怎麼樣啊小夜,等下次再輪到我們本丸時,你也來體會大學生生活吧,我們學校也有幾個跳級的天才小孩呢!」
小夜有點不知所措的點點頭,完全被鶴丸牽著話題走,我心裡竟然有點輕鬆,果然自己不適合交際啊,連安慰這種事都要假借他人。
扯了扯嘴角,我無聲嘆了口氣,後座的吵鬧一如既往,到家時已經晚上七點了。
「這房子,不管怎麼看都好氣派啊!」
這是下車後鶴丸感嘆的第一句話,我贊同的點點頭,看著這棟日式的古老建築,有種回到本丸的感覺。
「都是託小伽羅的福啊,呵呵。」我露出笑容拉開門,「我們回來啦,少˙主。」
一雙凌厲的金色眸子聞言射向我,人稱東北夜龍、暗夜中潛伏的龍影、日本東北最大黑幫的少主此刻就現身在我們面前。
「果然好有氣勢啊小伽羅,天生的黑幫少主!」鶴丸閃爍著眼睛衝上去勾肩搭背,「雖然在宮城每天回家一堆人迎接,感覺是很不錯啦,但現在就算只有少主也不壞。」
「……又不是我自願的,吵死了。」
「是是,辛苦你了。」我微笑拍拍大俱利伽羅的肩膀:「比起我跟光忠的警察職位還有小兼定的法醫身分,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公務員累人又會被記恨,對整天只要待在家裡隨意指揮,並吞下其他地盤的小伽羅而言,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。」
「嗚啊,出現了,主上的蜜糖毒藥攻擊。」
「出現了。」
「……」
看到小伽羅一臉咬牙切齒說不出話的樣子,心裡莫名爽快:「好了,在宮城待最後一星期就要回到原本的時代了,今天是大家上岡的第一天,晚上要開會。」隨後我想起了缺少的最後一人:「對了,明石呢?工作還沒結束?」
「唉?主上妳不知道嗎?」鶴丸一臉驚訝:「今天早上那傢伙因為睡過頭了造成股市崩盤,被秘書壓去公司處理各種事情呢,沒兩三天都回不來吧。」
「那傢伙……回去之後我一定要好好鞭策他。」
「……好痛。」
「抱歉。」我忘記手還放在小伽羅的肩膀上,不小心太大力了。
***
晚飯過後,除了還在公司的明石,其餘人全部到齊,我咳了一聲開口:「光忠,事情怎麼樣了。」
「嗯,已經讓相關部門去處理了,沒想到正要下班突然接到電話,真是嚇了我一跳。」
「對不起,都是我的錯。」小夜低下頭。
看著這幅模樣我不曉得為什麼心突然很痛,可是才對他發過火我也拉不下臉面,只得重複說道:「不是你的錯,是我,別在意了。」
「這也不是主上跟小夜的錯吧,意外往往都沒法預料,逮住元凶就是最好的結果了。」小兼定抱胸閉眼,一臉深沉:「最近解剖的屍體也有很多都是受虐人呢,被施暴致死,他們……」
「行了,別把工作上的事帶到家裡說。」小伽羅及時制止,接著報告:「東北部的勢力已經大致了解,我們最後一周才來東京,我這邊的收尾工作可能要到最後一天才來得及完成。」
「我倒是已經差不多了喔,從大學到研究所,還有專院,資料都收集全了。」
「我也是,小學到育幼院的觀察已經完成了。」
「不錯,手腳很快。」我微笑:「那這樣關於教育方面的報告這兩天就可以趕出來了,執法方面也是……小兼定呢?」
「還要一點時間,最近案子很多。」小兼定摸著頭朝我笑笑:「我會再去醫院打聽的,回去前肯定能給主上交代。」
聽到這我將不解很久的問題問出口:「為什麼要去法醫部門呢?當初直接去普通醫院任職不是很好嗎?搞得現在還要兩邊跑,我們因為這樣也改去了行政組,前線的接觸還要靠人脈……怎麼,我說錯什麼嗎?幹嘛都盯著我?」
「不,只是覺得主上一點都不懂人心罷了……雖然我自己似乎也沒資格說這種話。」光忠苦笑。
「是啊都是因為我的任性,害收尾工作還要延遲這麼久,我先回房間趕工作了!」
小兼定說完站起身就往外走,還非常用力地摔上門,我不解的望向其他人:「他這又是怎麼了?會還沒開完呢。」
「我去……寫功課……」
「哎呀呀,我想到還有約呢,先去準備。」
「……今晚要出擊,我出門了。」
「那麼我就先去洗碗了……好忙好忙。」
「喂你們這些人!還沒開完會呢!跑什麼跑!」
我目瞪口呆地坐在原地看著空蕩蕩的房間,怎麼回事?
正思考著心臟突然一陣劇痛,我悶哼聲痛苦的摀住胸口喘息,最近身體越來越不好了,一直都沒時間回時空政府做檢查,說不定已經不行了呢。
我本是伊達政宗夭折的最小的幼妹,從有記憶起便是這副模樣,沒有古代迂腐的觀念,反而吸收了大量新時代的知識,在成為審神者前一直在時空政府的部門工作,是幾年前才奉命擔當。
能重活於世我是十分感激的,因此對於政府的指派不會過問分毫,他們是我的再生父母,讓我重新為人,雖然不知道是以什麼樣的型態,卻覺得不要知道對自己比較好。
初有意識的時候就被告知壽命非常短暫,這個任務結束後就差不多了吧。
為了抵抗痛楚而胡思亂想,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緩過,全身都是冷汗,黏膩冰冷又難受,這時候不禁覺得還好他們都不在,不然還不知道會搞出什麼花樣。
***
「是小夜啊,怎麼了嗎?」
和泉守兼定停下手邊的工作,訝異的看向來找他的小夜左文字。
「兼先生,還在生氣嗎?」
「是有一點啦,嗚啊,那女人總是可以讓人這麼火大,明明只是想在更靠近她的地方工作而已。」
他咬牙切齒地想,心裡卻無可奈何,說:「來找我就是確定這種事嗎?不用擔心啦,在一起那麼多年了,早就知道她神經大條,以後我會找時間補償回來的。」
聽到這番話的小夜紅了臉,慌忙擺手:「不是的!我才不是為了兼先生和主上的感情才過來的……不,有一部份原因還是在主上身上吧。」
被打傻了嗎?和泉守兼定無良的想,還是很理智的沒把話說出口,不然回去後肯定會被江雪跟宗三找麻煩的。
這時的小夜已經恢復過來,捲起自己的袖管露給和泉守兼定看:「這是今天被打的傷痕,還很多對吧?」
一看見纖細手臂上的瘀青,他臉色嚴肅起來,小心翼翼捧著細看,越看心裡更加火大,這是什麼樣病態的教育者,不,對無力反抗的幼苗施虐恐嚇,根本是敗類才會有的行為。
「請不用為了我生氣,那些看著我被施暴而無動於衷,甚至害怕到壓抑哭泣的孩子們,才是真正可憐。」小夜面無表情續道:「希望這種事不要再發生了,現在也只能等待主上和光忠先生使用現世的管道制裁。」
「這時代的律法還真是麻煩,明明還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,大家卻都乖乖遵守,不過比起以前能隨意殺人,已經好很多了,但碰上這種事還真想回到以前殺掉就一了百了的日子,呵呵,我隨便說說。」他跟著感嘆,然後拍了拍小夜的頭:「去找主上治療吧,碰到還是會痛的吧。」
原以為談話結束,小夜卻搖了搖頭,認真注視著他:「我要說的就是這件事,主上已經治療過我了。」
「啊?……難道!」
伊達羽和他們一樣都不是人類,天生靈力豐沛,絕不可能有治不好的傷,可她竟然沒有完全治癒好小夜,從態度來看也不是為了要給一個教訓,難不成她的身體出了問題?
他和小夜對視一眼,兩人顯然都想到一塊,沉默一會他站起身子,一言不發的走向門口,順帶拍了拍小夜的頭。
「放心吧,羽是重要的主人,也是家人,更是本大爺愛上的女子,血統尊貴的公主不會輕易倒下。」
──我怎麼可能將重要的家人送來會對學童施暴的鬼地方!
小夜瞬間睜大了眼睛,他突然覺得兼先生和主上好像,都是令人安心的身影。
這是所謂,近墨者黑嗎?
***
「拜託……至少讓我安心的吃完飯吧……」
明石國行此刻在家門前鬼鬼祟祟,深怕自己的秘書突然出現,像早上那樣將他拖下地獄。
他可是在地獄掙扎好久,整天都在開會,承受無數譴責又對他無可奈何的目光,才終於抓到一點時間偷跑回來吃頓晚飯。
他試了試,發現門鎖得死死的根本打不開,想了想昨天搬家的時候經過客廳,好像是一整片落地窗。
打定主意他又開始潛行,看到客廳裡坐著主人柔弱纖瘦的身影後嚇了一大跳正想逃離,誰知道對方在試圖站起後竟無預警跌下,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身手能這麼快,在主人撞到地板前翻進屋內將人接住。
「……國行?」
「是的,主上妳還可以嗎?」
他輕輕將人放下,誰知道對方無預警給他一拳,聲音冰冷卻又溫柔:「事情還沒做完怎麼能回來?看來你鍛鍊的還不夠。」
當初為了整治他懶散的性格,伊達羽能派給他多少事就派多少,知道愛染和螢丸會慣著他還交代長谷部盯著,抽到現世蒐集任務後也考慮了多方面,最後將需要頭腦和耐心的經濟情報收集交給他,當上了第一公司的執行長。
想到主人鐵血無私的一面,明石吞了口口水:「我回來只是吃個晚飯,等等就回去!」
「他們沒給你吃飯?」伊達羽的表情鬆動了些:「好吧,吃完飯就回去做事了,你秘書要是找來我會擋著,先去吃飯吧。」
其實他就算只是吃頓飯的時間也會影響很多人的碗筷問題。明石只敢在心裡想想,可不敢說出口,要去廚房找飯吃時卻被叫住。
「國行,剛剛的事,不准說出去。」
「……知道了。」
「唉?明石你回來啦!」
和泉守此時突然出現,他看了看兩人識趣的不去打擾,不過走在路上卻有一件事讓他很在意。
不知道是不是錯覺,剛剛有個瞬間,他的手好像穿過了主上的身體?
***
在現世這一個月的日子像跑馬燈一樣從伊達羽的眼前跑過,燭台切光忠悲傷的目光一直盯著她,讓她有點說不出話。
今天本來是待在現世的最後一天,上班上到一半她就看見自己的下半身竟然有點透明,立刻找了個藉口衝到頂樓稍作歇息,心裡大概也知道大限已至,想在最後看一眼天空罷了,哪知光忠也闖了上來,就被看見了這副模樣。
「果然,還是去叫其他人過來吧……」
「不用,他們過來也來不及了,反正我消失之後時空政府那裡自會知道,你們不會消失的,會有其他審神者交接。」
光忠沉默了一會,那雙眼眸裡的悲哀轉化成了憎恨,他語氣低沉,氣得連聲音都在顫抖:「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,為什麼都不說呢,御前總是這樣,唯我獨尊不許任何人插手自己的事,對於別人卻管得心安理得。」
羽有些訝異光忠會這樣說話,「這是當然的,我是你們的主人,也是時空政府欽點的審神者,這是我的職責。」
光忠深吸口氣,搖了搖頭:「不,我不是這個意思,主上太不懂人的心思了。」他抬起頭,俊美的面容扭曲起來:「既然如此,我就罷了,那和泉守兼定怎麼辦,他才剛出外勤而已,現在還來得及叫回來。」
這個名字戳到了伊達羽的傷口,有那麼個瞬間她像是要哭出來,隨後卻恢復平常大方靦腆的笑容,「我剛剛也說過了,光忠你不只是屬下,是替代了兄長伊達政宗公,有家人陪在身邊離去就很幸福了,不用讓小兼定回來。」
──我才捨不得看他難過,看到他流淚卻沒法為他擦拭,才真的想哭。
「那麼就讓我這個兄長,幫妹妹做最後一件事,請撐下去,我馬上回來。」
「喂……」
看著光忠飛快離去,伊達羽索性盤腿坐下,真是,如果能自己決定不要消失,她還需要這麼苦惱嗎。
她抬頭又看起了天空,如果光忠來不及回來,看著天空看到消失也是個好選擇,這顏色和小兼定的眼睛很像,就像她看著他走,或是他看著她離開。
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面的時候,男人自信又自大,那雙閃閃發亮的雙眼洋溢著自滿,不討人厭倒是叫人喜歡。
和泉守兼定全身上下的優點只有那對眼睛,她好像曾經這麼下過評語,卻不知道自己以後會落入對方的愛情陷阱。
是他的愛,讓她忘記對自我的不確定感,身為伊達政宗夭折的妹妹卻沒來得及長大、沒來得及參與家族壯闊波瀾的歷史,有什麼資格當伊達家的族人,可時空政府的前輩替她取名了羽,一旦取名就奠定她在這世界存在的基礎,在她來不及找到自己生存的意義前,就被名字束縛了。
可是和泉守兼定,確定了她的存在,肯定她、救贖她,無數個晝夜時時刻刻勉勵,她再也抵擋不住對方的朝氣和自信,將自己全都栽了進去。
在伊達家的刀劍面前,她是至高無上的羽公主;在其他刀劍面前,她是能幹溫柔的主人;唯獨在小兼定面前,她才是伊達羽,是專屬他的女人。
這是多麼幸福又幸運的事情,她,愛上了人。
數不清的畫面從腦袋裡瘋狂湧出,伊達羽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失聲,要是她是真的人類就好了,就可以不用被這樣一個身體限制,可若是真的人,她又怎能在那個時代遇上他?
她真的很自私啊,都快消失了腦袋裡都是小兼定,其他人全都想不起來清楚的容貌,還算是什麼審神者。
「羽!」
一聲著急的嘶吼讓伊達羽猛然睜開雙眼,和泉守兼定在最後一刻出現,不斷縮短他們的距離,終於在她消失到只剩頭部時,抱住了她。
「謝謝你,教會了我什麼是愛,總是說我不懂人的心思,就是因為怕懂了,會像現在這麼痛。」
「不……不!妳別走,為什麼這麼突然……羽,求求妳別……」
沒說完的話跟著空蕩蕩的懷中消失,和泉守兼定失神的垂下雙手,臉上全是不敢置信和悲痛。
光忠沉默的走上前想拍拍他,卻感受到危險且熟悉的氣息而連忙跳開好幾步。
「為什麼……最後看到她的是你,一直以來陪在她身邊的也是你,我卻只能看到她最後一眼呢。」
和泉守兼定身上的白外掛在強勁的銳氣之下粉碎,屬於這個時代的服飾和物品消失得一乾二淨,他漆黑的長髮無風飄動,曾經受人誇讚的藍眼充斥猩紅。
「你竟然闇墮了!快住手和泉守!羽要是知道你這樣會更傷心而且失望的!」
「要是……知道?」和泉守兼定輕扯開嘴角,黑暗不祥的氣息更加龐大:「既然這樣,我就讓你去告訴她!有種你就在那邊勸她回來阻止我啊!」
黑暗瞬間吞噬了整個樓頂,再也看不見澄澈蔚藍的天空,燭台切光忠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就被斬首,鮮血噴湧,甚至濺上了和泉守兼定的面頰。
殺了過去的同伴,他一點感覺也沒有,闇墮者也理當什麼都不該擁有。
混亂的腦袋不斷閃爍著一個女人的音容笑貌,闇墮者感應到這時代還有應該殺死的對象。
「還有……五個……」
過去的聲音,除了逝者,再也沒人能聽到了。
*CP為和泉守兼定X伊達羽
*些許血腥有
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,於是抬眸望著天空,平靜的雙眸映出蔚藍,彷彿那人的雙眼就鑲嵌在其中。
思及此她摸了摸雙眼,笑了一聲,要是真能如此就好了。
「……御前。」
燭台切光忠的聲音微弱帶著濃厚的悲傷,高大的身影半跪在她身後融入了陰影,宛如蟄伏的黑豹,充滿力量卻又讓人想征服他。
「你也算是代替了我那無緣相見的兄長,聽說相由心生,想必兄長與你的樣貌相差無幾。」聲音平淡清冷,擁有女性獨特的婉約:「不用悲傷,我本不該出生於世,這些日子算是佔了小便宜吧。」
轉身捧起光忠的臉龐,手指撫過低眉順目,輪廓俊美的令人目眩神迷,可她的心臟卻沒有激烈的跳動,或許是那雙眼的顏色不符她心意。
她喜歡的,是天空那樣廣闊朝氣,閃閃發亮的眼睛。
「不用難過,光忠。」她又說了一次。
我只是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提早完成任務罷了。
***
時間回溯到兩天前──
「嗯?這是惡作劇嗎?」
「怎麼了?」
湛藍的眼眸看著自己的主上,對方漆黑的瞳孔也望向自己,然後是熟悉的溫暖聲嗓。
「收到命令,上面竟然說要讓刀劍男士們體驗現世生活之類的……嗯……小兼定,麻煩你去通知大家集合好嗎?」
他雖然疑惑卻也沒多問,只是放下手邊尚未整理好的文件去做集合的動作,十分鐘後偌大的廳室擠滿了人,而自己所重視的主上則緩步走到上座的位子坐下。
美麗的女主人姿態優雅的順了順胸前的髮,溫婉的聲音傳進每個人的耳朵:「接到最新任務,需要收集過去的生活以及文化資料,建立一份屬於那個時代的相關文檔,要求刀劍男士們前往21世紀體驗當時的生活。」
果不其然,話音剛落便是一片譁然,他自然也因為感到有趣而和堀川國廣交談起來,直到所有的交談聲轉小時已是二十分鐘後的事,在那期間內上座的主上只是微笑,沒有發表任何意見。
「這個任務是週期性循環,直到時空政府認為情報都已收集完畢才停止,此次輪到我們這個本丸開始收集宮城和東京的任務,因此先用抽籤決定誰要前往吧,抽六人剛好湊成一個部隊。」
原來是這麼回事啊,也難怪主上會那麼驚訝了,作為討伐歷史修正主義者的刀劍竟然還要做這種事,想想都覺得荒謬,可是卻很有趣。
使他們離人類更近一步。
恍神間漫天雪白從天而降,審神者將手中堆疊的紙片猛然往上一拋,這才造就室內仿若下雪的奇觀,接著纖細的手臂隨意抓選六張紙片,輕柔的聲音蔓延在陡然安靜的廳室。
「大俱利伽羅、燭台切光忠、小夜左文字、鶴丸國永、明石國行、和泉守兼定。」柔嫩的嘴角優雅勾起:「恭喜你們,這算是公然放假呢,好好玩吧。」
花瓣似的嘴唇總能吐露出犀利的語句,就像要拯救墜崖的人,那隻手卻用力的連同指甲掐進肉裡,痛得別人不知該不該放手。
此話一出,抱怨羨慕聲四起,紛紛將苗頭指向被點名的六人,和泉守兼定敷衍般的應付四周的祝福亦或拌嘴,瞇起眼盯著上座的審神者。
長久相處,他了解她毫不含糊且認真的性格,總能用柔弱的外表欺騙敵人,殊不知裡面包裹著銳刺,每一次任務她都嚴肅以待,任務簡牘或是白紙總是光明磊落的與他們同享,唯獨這次口頭述說,還轉開了焦點……
種種跡象讓他不得不開始懷疑,莫非……
「主上,可否拜見一下此次任務簡牘呢?等等需要寫成副本。」
「不勞你掛心,方才集合前有空我已經順手寫好了,謝謝你。」
嘖,難怪讓他先去集合大家,以前明明他後腳出她前腳便跟進,這次卻慢了許多。
「是嘛,我想起來剛剛文件都沒整理完,等等我再去複查一遍吧。」他微笑。
「……小兼定,你忘了今天你當值馬廄嗎?」
「那是早上的事喔,下午輪到一期一振了。」
明明笑臉相迎,他卻感受到顫慄,只得硬著頭皮續道:「其實,這次任務主上也要跟著去的吧?」
「……」
審神者漂亮的鳳眸蘊含銳氣,唰拉一聲打開隨身摺扇遮住一半的臉龐,大廳剎那間安靜,和泉守兼定吞了口口水,聲音異常清晰。
「原來是這樣的嗎,主上也要跟去啊?」說話的是燭台切光忠,他面帶微笑,用聽不出情緒的聲音說:「想蒙混過關而不跟著前往現世可是不行的啊,羽御前。」
不知道燭台切光忠說這些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,但尾句的稱呼讓審神者顫了一下,眼眸微瞇看著自家刀劍,最後敗下陣。
「真是瞞不過你們,呵呵。」
和泉守兼定覺得有些不公平,那兩聲笑陰森入骨,卻是衝著他來,明明是燭台切那傢伙!
「想不到主上也是同道中人呢,這麼麻煩的事,委託他人吧,主上就和我一起留在本丸……」
明石國行懶洋洋的聲音還沒說完,所有人一致瞪著他,說道--
「就只有你這傢伙絕對不行!」
對方那張錯愕又委屈的臉,和泉守兼定覺得自己一輩子都忘不了。
***
「大家好,我是來自宮城的伊達羽,接下來的實習請多多指教。」
「大家好,這邊同樣是來自宮城的燭台切光忠,請多多指教。」
在光忠介紹完後我瞥了眼面前的人群,大家卻都沒什麼反應,看來未來科技果然可靠,竟都無人對光忠的名字有任何意見。
真想知道在他們腦海中,光忠的名字成了什麼。
「好咧,他們就是從東北警視廳調來東京的伊達警官和燭台切警官,既然都介紹過了大家就都回位子上去吧,大野!」
「是!」
「都你單位上的,領過去。」課長說完便離開辦公室。
「是!跟我來吧,你們的位子在這。」目送課長離去後,大野突然露出諂媚的笑容對著我說道:「小羽剛來這裡肯定不熟悉,就坐我旁邊吧,我會好好教導的,有什麼問題儘管問!」
我看著遠處相隔甚遠的兩個空位,抱住一邊光忠的手臂,微笑:「課長說過我和光忠的位子是排在一起的,可是我看並沒有相連的位子,難道是在別的地方嗎?」
大野有些掛不住臉,似乎不知道課長有這齣安排,他看著光忠閃過不屑又忌妒的眼神,勉強扯出笑臉:「是、是嗎?哎呀都怪我沒事先向課長問清楚,沒關係我馬上喬好,小事情!」語畢他便板著一張臉,大吼道:「春日,你把位子搬過去,動作快!」
名叫春日的警官臉上充滿著不悅,卻不敢忤逆上司,不多時便有了兩個相連的座位,期間我饒有興趣的看向光忠,小聲說道:「兄長那時也有這種作威作福的家臣嗎?」
由於光忠抽中的身分和我一樣是警官,體檢首要條件就是視力不能低於規定值,我想這對光忠是個福音,來到現世後他臉上曾有的傷疤全都不見了,就連看不見的獨眼也能重新視物,本就俊美的容顏顯的對稱,更加耀眼奪人,此刻他便用那張足以迷倒任何女人的臉蛋,微微瞇起雙眸,笑道:「自然是有的,不論哪個時代,人類總是這麼多采多姿。」
「是嗎?」我揶揄:「警官生活第四周,從宮城到東京,我們的燭台切光忠沾惹上多少花花草草,也算是多采多姿呢。」
「羽御……」意識到稱呼,他連忙改口,尷尬道:「也許該問一下政宗公吧,這張臉是怎麼回事呢。」
從未聽聞光忠的臉還與兄長有關,正要詢問,大野卻笑著讓我們過去位子上,不得已中斷話題我有些不悅,卻也只能依言過去坐下。
「你們好,我是七瀨友澄。」
「松本優。」
「佐佐木仁。」
「藤井菜菜子。」
「……春日守。」
「我是大野英次組長!」
「……好的。燭台切光忠。」
「伊達羽。」
除了被調離位子的春日口氣不佳外,態度最友好的便是首先發話的七瀨,只見她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,對著大野嘲笑:「伊達妳千萬不要把組長當一回事,這傢伙處於萬年發情期,所有女人都是他的目標,不過這次某人可要失望了,燭台切分明就是正主。」
大野被對面如玫瑰艷麗卻帶刺的女人氣得臉色發青,「管好自己的嘴,吵死了!」
七瀨做出一副酸溜溜的樣子說道:「想當初我和菜菜子剛進來,組長也是這樣溫柔,怎麼才沒幾年就露出本性呢?」
「那也是要看對象好不好,像妳這樣能面不改色將男人的精氣吸食乾淨的魔女,誰敢靠近啊!」
「喔呀,我就當在誇獎我囉,呵呵。」
似乎是想起什麼經歷,大野聽見那兩聲笑便毛骨悚然,開啟電腦假裝忙碌。
七瀨笑了一會又興致高昂的轉向了我們這邊:「吶吶,聽說法醫部門那裡也轉進了一個新人,同樣是宮城來的,你們認識嗎?」
「為什麼妳會那麼清楚人事調動……」
「閉嘴,不是問你。」
「……」大野摀住了被踢的小腿骨,痛到說不出話。
我看著這兩人覺得好笑,「認識的,我們三人從小就是青梅竹馬,從有記憶以來就在一起了。」
倒也不是假話,他們和我可是從「出生」起就在一起了呢。
「唉~伊達妳可真好啊,有兩個極品青梅竹馬,每天多養眼啊!」七瀨毫不保留用羨慕的眼神看著我:「也分我一個吧!」
「……別答應,會死的。」
一直沒有出聲的佐佐木用極其細微的聲音說著,若不是他就坐在旁邊,我還聽不見。
聞言我認真思考了會,然後兩手一攤:「妳去問問本人吧,這種事我可不能幫他們回答。」
光忠簡直像是套好的一樣,微笑接口:「不好意思,我心裡已經有重要的人了。」
七瀨:「……」
***
雖說我和光忠是基層警員,但並不是真正從宮城調來東京,而算是見習,因此下班時間非常規律,就算有突發性狀況也輪不到我們這些宮城人插手,所處的小組更是行政作業中最悠閒的單位,因此才能在上班時間閒聊。
「光忠,那我先去接小夜還有鶴丸,你也別忙太久,趕緊回家。」
我換下制服重新回到辦公室,看著仍坐在電腦前的光忠提醒,真搞不懂他為什麼這麼堅持留下來。
「好的,羽,回家小心。」
「啊啊你們小倆口可以一起走嗎,幹嘛留一個在這邊啊!」
負責留守的大野煩躁的盯著我們,我留給光忠安心的微笑後看也不看他轉身就走,然後就聽見了松本勸解的聲音。
「組長,比起人家,我們單身的人時間比較多是正常的啊,拿來好好認真工作不好嗎?」
「……優,你今天也留下來值勤。」
……這個小組果然有夠閒的。
***
「小夜,回家了喔。」
「……主。」小夜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後,慌忙改口:「母、母親大人!」
我甩了甩手上的車鑰匙,嘆氣:「果然讓你來讀這邊的學校有些遠了,開車過來竟然要半小時。」,接著摸了摸小夜的頭:「今天過得怎麼樣?有沒有被欺負?」
「沒有,可是我肚子餓了。」海藍的大眼楚楚可憐的看著我,明明小夜這孩子的眼睛是死魚眼,為什麼怎麼看怎麼可愛呢。
「啊啦,您就是小夜的母親吧。」被晾在一旁的老師抓準機會插話:「關於您所提問的問題,請完全不用擔心,小夜這孩子乖巧文靜,即使初來乍到也和大家相處得很好呢。」
「是嘛,那就好了。」我緊緊牽住小夜背在後面的手,順帶順了他的頭髮:「這孩子從小就太安靜,又很怕生,我一直很擔心搬家到東京後他會很不適應,如今看來是不用擔心了,謝謝老師,那我先帶小夜走了。」
「嗯嗯,真的完全不用擔心的喔,請放心將孩子交給我們。」老師蹲下身子握住小夜的手,微笑道:「小夜,回家要小心喔,要聽媽媽的話,知道嗎?」
「……是。」
我不著痕跡的拉過小夜,瞥了瞥那纖細手腕上的紅痕:「我們走了。」
帶著小夜飛快回到車上,我開了空調吐出一口濁氣,還好有忍住,不然差點想揍那女人一拳,實在太令人噁心了。
「主,已經決定怎麼處理了嗎?」
「嗯……等等我就通知光忠讓他處理,他還在局裡。」我揉了自己的眉心,覺得有什麼不對,意識過來後睜大眼睛看著小夜:「等等,你是什麼意思?」
小夜的眼睛有著茫然:「不是因為知道了這種情況,而派我調查嗎?」
「!」我一拳砸在方向盤上,難得激動一回大吼:「我怎麼可能將重要的家人送來會對學童施暴的鬼地方!要是早知道我就自己來逮捕了,這種事還要潛入?!小夜你腦袋到底怎麼回事!」
我一把掀開他的上衣和袖子,上面青一塊紫一塊,造成的傷口從父母的角度看來會認為是孩童遊玩時不小心造成的,卻瞞不過我,分明是用鈍器重擊而成的瘀血,而且表面工夫做這麼好,那老師肯定施虐很多年了。
就連轉學生的小夜,也敢這麼肆無忌憚的虐待啊,已經噁心到藏不住醜陋的慾望嗎?
小夜被我吼得怔愣,好半晌都還回不過神,我用自己的能力治癒他身上的傷口後,沉著臉坐正發動車子:「算了,等等再好好教育你,還要去接鶴丸,坐好了。」
一路上我除了打電話通知光忠這件事外,再也沒說話過,車內氣氛一直很沉重,直到轉幾個彎到達某所大學的門口後,看到了某個景象更讓我心情陰沉。
好幾個女孩子在校門口圍繞著一名白髮的秀美青年,尖叫聲不斷,青年游刃有餘的周旋其中,直到看見搖下車窗盯著他的我後,立刻掙脫開自己周身那些花蝴蝶,朝我這邊飛奔。
「羽~妳怎麼現在才來接……」
「我看你玩得很開心嘛,自己打車回家,記住十點門禁。」
「嗚啊啊等等啊!別走!」
大概在鶴丸追了幾個路口後,我找準了能停車的地方停下等人,幾分鐘後看見白色青年氣喘吁吁地追上來,汗如雨下,出眾的外表十分引人側目,尤其是那快哭出來的表情真的相當惹人憐愛。
「主上,妳真的太過分了啊,我都快累死了!」
我看著倒在後座虛脫的某人,涼涼說道:「果然這個年代太和平了啊,才跑沒多久就喘成這樣,鶴丸,莫不是你的刀也鈍了,不能再為我出力?」
「話不是這樣說的,怎麼感覺今天的主上特別暴躁。」總算恢復的鶴丸抹了把汗水:「我也不是整天都在玩,雖然大學生這工作真的很好玩又輕鬆沒錯啦,但我也是有在做事的啊。」
「是嗎?剛剛那景象我在宮城不曉得看過幾次了。」我不耐的踩下油門:「回家吃飯,小夜餓很久了。」
「哎呀呀,差點跌倒。」穩住身子的鶴丸探頭過來,笑瞇瞇問:「今天過得怎麼樣啊小夜,等下次再輪到我們本丸時,你也來體會大學生生活吧,我們學校也有幾個跳級的天才小孩呢!」
小夜有點不知所措的點點頭,完全被鶴丸牽著話題走,我心裡竟然有點輕鬆,果然自己不適合交際啊,連安慰這種事都要假借他人。
扯了扯嘴角,我無聲嘆了口氣,後座的吵鬧一如既往,到家時已經晚上七點了。
「這房子,不管怎麼看都好氣派啊!」
這是下車後鶴丸感嘆的第一句話,我贊同的點點頭,看著這棟日式的古老建築,有種回到本丸的感覺。
「都是託小伽羅的福啊,呵呵。」我露出笑容拉開門,「我們回來啦,少˙主。」
一雙凌厲的金色眸子聞言射向我,人稱東北夜龍、暗夜中潛伏的龍影、日本東北最大黑幫的少主此刻就現身在我們面前。
「果然好有氣勢啊小伽羅,天生的黑幫少主!」鶴丸閃爍著眼睛衝上去勾肩搭背,「雖然在宮城每天回家一堆人迎接,感覺是很不錯啦,但現在就算只有少主也不壞。」
「……又不是我自願的,吵死了。」
「是是,辛苦你了。」我微笑拍拍大俱利伽羅的肩膀:「比起我跟光忠的警察職位還有小兼定的法醫身分,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公務員累人又會被記恨,對整天只要待在家裡隨意指揮,並吞下其他地盤的小伽羅而言,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。」
「嗚啊,出現了,主上的蜜糖毒藥攻擊。」
「出現了。」
「……」
看到小伽羅一臉咬牙切齒說不出話的樣子,心裡莫名爽快:「好了,在宮城待最後一星期就要回到原本的時代了,今天是大家上岡的第一天,晚上要開會。」隨後我想起了缺少的最後一人:「對了,明石呢?工作還沒結束?」
「唉?主上妳不知道嗎?」鶴丸一臉驚訝:「今天早上那傢伙因為睡過頭了造成股市崩盤,被秘書壓去公司處理各種事情呢,沒兩三天都回不來吧。」
「那傢伙……回去之後我一定要好好鞭策他。」
「……好痛。」
「抱歉。」我忘記手還放在小伽羅的肩膀上,不小心太大力了。
***
晚飯過後,除了還在公司的明石,其餘人全部到齊,我咳了一聲開口:「光忠,事情怎麼樣了。」
「嗯,已經讓相關部門去處理了,沒想到正要下班突然接到電話,真是嚇了我一跳。」
「對不起,都是我的錯。」小夜低下頭。
看著這幅模樣我不曉得為什麼心突然很痛,可是才對他發過火我也拉不下臉面,只得重複說道:「不是你的錯,是我,別在意了。」
「這也不是主上跟小夜的錯吧,意外往往都沒法預料,逮住元凶就是最好的結果了。」小兼定抱胸閉眼,一臉深沉:「最近解剖的屍體也有很多都是受虐人呢,被施暴致死,他們……」
「行了,別把工作上的事帶到家裡說。」小伽羅及時制止,接著報告:「東北部的勢力已經大致了解,我們最後一周才來東京,我這邊的收尾工作可能要到最後一天才來得及完成。」
「我倒是已經差不多了喔,從大學到研究所,還有專院,資料都收集全了。」
「我也是,小學到育幼院的觀察已經完成了。」
「不錯,手腳很快。」我微笑:「那這樣關於教育方面的報告這兩天就可以趕出來了,執法方面也是……小兼定呢?」
「還要一點時間,最近案子很多。」小兼定摸著頭朝我笑笑:「我會再去醫院打聽的,回去前肯定能給主上交代。」
聽到這我將不解很久的問題問出口:「為什麼要去法醫部門呢?當初直接去普通醫院任職不是很好嗎?搞得現在還要兩邊跑,我們因為這樣也改去了行政組,前線的接觸還要靠人脈……怎麼,我說錯什麼嗎?幹嘛都盯著我?」
「不,只是覺得主上一點都不懂人心罷了……雖然我自己似乎也沒資格說這種話。」光忠苦笑。
「是啊都是因為我的任性,害收尾工作還要延遲這麼久,我先回房間趕工作了!」
小兼定說完站起身就往外走,還非常用力地摔上門,我不解的望向其他人:「他這又是怎麼了?會還沒開完呢。」
「我去……寫功課……」
「哎呀呀,我想到還有約呢,先去準備。」
「……今晚要出擊,我出門了。」
「那麼我就先去洗碗了……好忙好忙。」
「喂你們這些人!還沒開完會呢!跑什麼跑!」
我目瞪口呆地坐在原地看著空蕩蕩的房間,怎麼回事?
正思考著心臟突然一陣劇痛,我悶哼聲痛苦的摀住胸口喘息,最近身體越來越不好了,一直都沒時間回時空政府做檢查,說不定已經不行了呢。
我本是伊達政宗夭折的最小的幼妹,從有記憶起便是這副模樣,沒有古代迂腐的觀念,反而吸收了大量新時代的知識,在成為審神者前一直在時空政府的部門工作,是幾年前才奉命擔當。
能重活於世我是十分感激的,因此對於政府的指派不會過問分毫,他們是我的再生父母,讓我重新為人,雖然不知道是以什麼樣的型態,卻覺得不要知道對自己比較好。
初有意識的時候就被告知壽命非常短暫,這個任務結束後就差不多了吧。
為了抵抗痛楚而胡思亂想,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緩過,全身都是冷汗,黏膩冰冷又難受,這時候不禁覺得還好他們都不在,不然還不知道會搞出什麼花樣。
***
「是小夜啊,怎麼了嗎?」
和泉守兼定停下手邊的工作,訝異的看向來找他的小夜左文字。
「兼先生,還在生氣嗎?」
「是有一點啦,嗚啊,那女人總是可以讓人這麼火大,明明只是想在更靠近她的地方工作而已。」
他咬牙切齒地想,心裡卻無可奈何,說:「來找我就是確定這種事嗎?不用擔心啦,在一起那麼多年了,早就知道她神經大條,以後我會找時間補償回來的。」
聽到這番話的小夜紅了臉,慌忙擺手:「不是的!我才不是為了兼先生和主上的感情才過來的……不,有一部份原因還是在主上身上吧。」
被打傻了嗎?和泉守兼定無良的想,還是很理智的沒把話說出口,不然回去後肯定會被江雪跟宗三找麻煩的。
這時的小夜已經恢復過來,捲起自己的袖管露給和泉守兼定看:「這是今天被打的傷痕,還很多對吧?」
一看見纖細手臂上的瘀青,他臉色嚴肅起來,小心翼翼捧著細看,越看心裡更加火大,這是什麼樣病態的教育者,不,對無力反抗的幼苗施虐恐嚇,根本是敗類才會有的行為。
「請不用為了我生氣,那些看著我被施暴而無動於衷,甚至害怕到壓抑哭泣的孩子們,才是真正可憐。」小夜面無表情續道:「希望這種事不要再發生了,現在也只能等待主上和光忠先生使用現世的管道制裁。」
「這時代的律法還真是麻煩,明明還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,大家卻都乖乖遵守,不過比起以前能隨意殺人,已經好很多了,但碰上這種事還真想回到以前殺掉就一了百了的日子,呵呵,我隨便說說。」他跟著感嘆,然後拍了拍小夜的頭:「去找主上治療吧,碰到還是會痛的吧。」
原以為談話結束,小夜卻搖了搖頭,認真注視著他:「我要說的就是這件事,主上已經治療過我了。」
「啊?……難道!」
伊達羽和他們一樣都不是人類,天生靈力豐沛,絕不可能有治不好的傷,可她竟然沒有完全治癒好小夜,從態度來看也不是為了要給一個教訓,難不成她的身體出了問題?
他和小夜對視一眼,兩人顯然都想到一塊,沉默一會他站起身子,一言不發的走向門口,順帶拍了拍小夜的頭。
「放心吧,羽是重要的主人,也是家人,更是本大爺愛上的女子,血統尊貴的公主不會輕易倒下。」
──我怎麼可能將重要的家人送來會對學童施暴的鬼地方!
小夜瞬間睜大了眼睛,他突然覺得兼先生和主上好像,都是令人安心的身影。
這是所謂,近墨者黑嗎?
***
「拜託……至少讓我安心的吃完飯吧……」
明石國行此刻在家門前鬼鬼祟祟,深怕自己的秘書突然出現,像早上那樣將他拖下地獄。
他可是在地獄掙扎好久,整天都在開會,承受無數譴責又對他無可奈何的目光,才終於抓到一點時間偷跑回來吃頓晚飯。
他試了試,發現門鎖得死死的根本打不開,想了想昨天搬家的時候經過客廳,好像是一整片落地窗。
打定主意他又開始潛行,看到客廳裡坐著主人柔弱纖瘦的身影後嚇了一大跳正想逃離,誰知道對方在試圖站起後竟無預警跌下,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身手能這麼快,在主人撞到地板前翻進屋內將人接住。
「……國行?」
「是的,主上妳還可以嗎?」
他輕輕將人放下,誰知道對方無預警給他一拳,聲音冰冷卻又溫柔:「事情還沒做完怎麼能回來?看來你鍛鍊的還不夠。」
當初為了整治他懶散的性格,伊達羽能派給他多少事就派多少,知道愛染和螢丸會慣著他還交代長谷部盯著,抽到現世蒐集任務後也考慮了多方面,最後將需要頭腦和耐心的經濟情報收集交給他,當上了第一公司的執行長。
想到主人鐵血無私的一面,明石吞了口口水:「我回來只是吃個晚飯,等等就回去!」
「他們沒給你吃飯?」伊達羽的表情鬆動了些:「好吧,吃完飯就回去做事了,你秘書要是找來我會擋著,先去吃飯吧。」
其實他就算只是吃頓飯的時間也會影響很多人的碗筷問題。明石只敢在心裡想想,可不敢說出口,要去廚房找飯吃時卻被叫住。
「國行,剛剛的事,不准說出去。」
「……知道了。」
「唉?明石你回來啦!」
和泉守此時突然出現,他看了看兩人識趣的不去打擾,不過走在路上卻有一件事讓他很在意。
不知道是不是錯覺,剛剛有個瞬間,他的手好像穿過了主上的身體?
***
在現世這一個月的日子像跑馬燈一樣從伊達羽的眼前跑過,燭台切光忠悲傷的目光一直盯著她,讓她有點說不出話。
今天本來是待在現世的最後一天,上班上到一半她就看見自己的下半身竟然有點透明,立刻找了個藉口衝到頂樓稍作歇息,心裡大概也知道大限已至,想在最後看一眼天空罷了,哪知光忠也闖了上來,就被看見了這副模樣。
「果然,還是去叫其他人過來吧……」
「不用,他們過來也來不及了,反正我消失之後時空政府那裡自會知道,你們不會消失的,會有其他審神者交接。」
光忠沉默了一會,那雙眼眸裡的悲哀轉化成了憎恨,他語氣低沉,氣得連聲音都在顫抖:「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,為什麼都不說呢,御前總是這樣,唯我獨尊不許任何人插手自己的事,對於別人卻管得心安理得。」
羽有些訝異光忠會這樣說話,「這是當然的,我是你們的主人,也是時空政府欽點的審神者,這是我的職責。」
光忠深吸口氣,搖了搖頭:「不,我不是這個意思,主上太不懂人的心思了。」他抬起頭,俊美的面容扭曲起來:「既然如此,我就罷了,那和泉守兼定怎麼辦,他才剛出外勤而已,現在還來得及叫回來。」
這個名字戳到了伊達羽的傷口,有那麼個瞬間她像是要哭出來,隨後卻恢復平常大方靦腆的笑容,「我剛剛也說過了,光忠你不只是屬下,是替代了兄長伊達政宗公,有家人陪在身邊離去就很幸福了,不用讓小兼定回來。」
──我才捨不得看他難過,看到他流淚卻沒法為他擦拭,才真的想哭。
「那麼就讓我這個兄長,幫妹妹做最後一件事,請撐下去,我馬上回來。」
「喂……」
看著光忠飛快離去,伊達羽索性盤腿坐下,真是,如果能自己決定不要消失,她還需要這麼苦惱嗎。
她抬頭又看起了天空,如果光忠來不及回來,看著天空看到消失也是個好選擇,這顏色和小兼定的眼睛很像,就像她看著他走,或是他看著她離開。
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面的時候,男人自信又自大,那雙閃閃發亮的雙眼洋溢著自滿,不討人厭倒是叫人喜歡。
和泉守兼定全身上下的優點只有那對眼睛,她好像曾經這麼下過評語,卻不知道自己以後會落入對方的愛情陷阱。
是他的愛,讓她忘記對自我的不確定感,身為伊達政宗夭折的妹妹卻沒來得及長大、沒來得及參與家族壯闊波瀾的歷史,有什麼資格當伊達家的族人,可時空政府的前輩替她取名了羽,一旦取名就奠定她在這世界存在的基礎,在她來不及找到自己生存的意義前,就被名字束縛了。
可是和泉守兼定,確定了她的存在,肯定她、救贖她,無數個晝夜時時刻刻勉勵,她再也抵擋不住對方的朝氣和自信,將自己全都栽了進去。
在伊達家的刀劍面前,她是至高無上的羽公主;在其他刀劍面前,她是能幹溫柔的主人;唯獨在小兼定面前,她才是伊達羽,是專屬他的女人。
這是多麼幸福又幸運的事情,她,愛上了人。
數不清的畫面從腦袋裡瘋狂湧出,伊達羽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失聲,要是她是真的人類就好了,就可以不用被這樣一個身體限制,可若是真的人,她又怎能在那個時代遇上他?
她真的很自私啊,都快消失了腦袋裡都是小兼定,其他人全都想不起來清楚的容貌,還算是什麼審神者。
「羽!」
一聲著急的嘶吼讓伊達羽猛然睜開雙眼,和泉守兼定在最後一刻出現,不斷縮短他們的距離,終於在她消失到只剩頭部時,抱住了她。
「謝謝你,教會了我什麼是愛,總是說我不懂人的心思,就是因為怕懂了,會像現在這麼痛。」
「不……不!妳別走,為什麼這麼突然……羽,求求妳別……」
沒說完的話跟著空蕩蕩的懷中消失,和泉守兼定失神的垂下雙手,臉上全是不敢置信和悲痛。
光忠沉默的走上前想拍拍他,卻感受到危險且熟悉的氣息而連忙跳開好幾步。
「為什麼……最後看到她的是你,一直以來陪在她身邊的也是你,我卻只能看到她最後一眼呢。」
和泉守兼定身上的白外掛在強勁的銳氣之下粉碎,屬於這個時代的服飾和物品消失得一乾二淨,他漆黑的長髮無風飄動,曾經受人誇讚的藍眼充斥猩紅。
「你竟然闇墮了!快住手和泉守!羽要是知道你這樣會更傷心而且失望的!」
「要是……知道?」和泉守兼定輕扯開嘴角,黑暗不祥的氣息更加龐大:「既然這樣,我就讓你去告訴她!有種你就在那邊勸她回來阻止我啊!」
黑暗瞬間吞噬了整個樓頂,再也看不見澄澈蔚藍的天空,燭台切光忠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就被斬首,鮮血噴湧,甚至濺上了和泉守兼定的面頰。
殺了過去的同伴,他一點感覺也沒有,闇墮者也理當什麼都不該擁有。
混亂的腦袋不斷閃爍著一個女人的音容笑貌,闇墮者感應到這時代還有應該殺死的對象。
「還有……五個……」
過去的聲音,除了逝者,再也沒人能聽到了。